郭強：微暗的光，柔韌的堅持（下）

2018年3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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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4月，在四川大學(xué)美術(shù)館的繪畫工作坊“閉關(guān)”，31歲的郭強畫了目前自己繪畫生涯中最大的一幅畫，《逍遙游》。它4米高，7.5米寬。

藝術(shù)家郭強

2017年4月，在四川大學(xué)美術(shù)館的繪畫工作坊“閉關(guān)”，31歲的郭強畫了目前自己繪畫生涯中最大的一幅畫，《逍遙游》。它4米高，7.5米寬。他為什么這樣畫，畫了什么，自己怎樣看待這個作品？此畫于川大美術(shù)館展覽期間，我們對藝術(shù)家進行了專訪。

五. ?他說，你可以往這個方向上試一下

Q:? ?當(dāng)時做這個軟硬度的訓(xùn)練是老師布置給你的功課呢，還是你自己做的？

郭強：應(yīng)該是和老師一塊兒交流得出來的一個課題。最開始畫的時候，我自己的方法比較笨，直接是用的手繪，方法沒有那么多。我是最開始的一張畫，畫了一個小女孩，然后前面放了一個盤子，盤子里面有一個苦瓜，小女孩是很厭惡吃苦瓜的表情。當(dāng)時邊上畫了一個蕾絲的領(lǐng)，然后就用很精細(xì)的筆畫出來。邊上所有的東西都是軟軟的，看起來視覺張力不夠。

Q:? ?張力不夠，就是背景太軟了？

郭強：對，背景軟。畫了那個蕾絲邊以后，它很硬，覺得達到了一個平衡，就像你之前講的視覺的平衡。畫出來以后，我發(fā)現(xiàn)前面幾張畫都是有一點點類似的這種感覺在里面，只是說沒有那么明顯，和程叢林老師在一塊兒討論，他就說這個可能是你自己比較獨特的那一面，你可以往這個方向試一下，我們可以作為一個突破點來進行一個畫面的研究，開始的點就在這里。

此圖及以下各圖大都為《逍遙游》作品局部，最后一張是《逍遙游》全圖

Q:? ?的確突破得太厲害了，我不知道現(xiàn)在可以統(tǒng)計出來有多少種小球的畫法。我確實覺得總體來說，這幅畫它給人感覺整個是在水中的，或者與觀者是隔了一層霧狀的東西，它是軟著陸的，不是跟現(xiàn)實硬碰硬的。

郭強：是。

Q:? ?我們先說了軟硬度，但是它又是了了分明的，就是我仔細(xì)看的話，可以看出很多的層次來。

郭強：如果就是我們關(guān)心畫面中的語言部分的話，可能會看到這些東西。我們講一幅畫，如果你是想看它的故事或者是畫面中的一些具體形象的話，那可能這部分就會被隱藏過去，變成看不到的那個部分。

Q:? ?它是大概有一個故事，實際上里面精確的敘述了藝術(shù)家看待世界的方式。

郭強：對，這是我們自己都講不清楚的。

Q:? ?挺好的，軟硬度講得太精彩了，我覺得你這么一講，我看你的畫會有更多的感受。還有一些分向訓(xùn)練，都跟我們介紹一下，實際上都是在軟硬度里面嗎？

郭強：其實都是圍繞軟硬度的，軟硬度是一個統(tǒng)一的大的方向，圍繞著軟硬度在做白色的軟硬度，黑色的軟硬度，然后做一些別的分項。

Q:? ?比如說有人體。

郭強：有人體的。

作品局部

Q:? ?還有呢？

郭強：還有一些是同一個元素，不同的處理方法，就是你剛才看到的這個球球是其中的一個比較典型的一個例子，當(dāng)時我畫了很多；有一些一張畫里面全是線條，但是對線條的不同處理，會形成它的視覺層次；也有畫面是有很多小的圓點，就是對繪畫最基本的點線面的一個處理，點線面的分項訓(xùn)練，通過視覺軟硬來表達，有一些點是很軟的，有一些點是很硬的。通過不同的厚度，邊線的處理，色彩上的區(qū)別，質(zhì)地的不同，形成了一些不同的視覺軟硬效果。在一些小的作品上面，把點線面幾種關(guān)系，比如說點和線的關(guān)系，點和面的關(guān)系，線和面的關(guān)系研究了很多，然后它們之間兩兩相交，在畫面中又進行融合。通過這樣訓(xùn)練，慢慢地有一些視覺規(guī)律就會找到。但可能我這樣做會比較慢，有些時候也可能是一些無用功。

Q:? ?你做這個軟硬度的訓(xùn)練，就是程老師第一次看到你那幅畫是哪一年的事情？

郭強：這個是2010年開始的，而且2010年過了以后，2011年、2012年都是做那種小的訓(xùn)練，全是那種小的，基本上沒有什么成品出來。相當(dāng)于是練武的時候一直在扎馬步一樣的。我屬于“漸悟型”，不是“頓悟型”。

Q:? ?“頓悟”不容易啊，基本上沒有。

郭強：就是，“頓悟”還是很難。

作品局部

Q:? ?我知道有種感覺，如果我們真的要去把所有的東西，看清楚的話，你最后看到的將是混沌，就是你看不到東西。

郭強：是，越往下研究的時候，越覺得這個東西實在是太大了，范圍太廣了，做不下來。

Q:? ?你在探索一個極限嗎？

郭強：像無限地向它靠近，就像自己做的這些事情，就是無限靠近。一個故事就是推石頭上山的那個西西弗斯，有一點像那種感覺，你推上去以后會覺得有可能這樣是無效的，還是要回到谷底來再往上推。

六. ?大畫會迫使你不停地往下深扎

Q:? ?今年3月份，你在畫這幅畫之前是在畫什么？

郭強：《微弱的光芒》。

Q:? ?主要是畫面上把整個的色調(diào)降得比較低的情況下來做的一些嘗試嗎？

郭強：已經(jīng)開始畫微光系列了，這些作品把之前的訓(xùn)練進行一個提煉，單項運用到畫面上來，相當(dāng)于是和個體體驗結(jié)合的一個過程。有一些一張畫面里面，可能用到了一種元素，比如說一個點的元素，有的用到了線的元素，把它們小部分地畫進去。畫出來的時候我自己覺得張力還是有一點夠，就一直這樣畫。其中的一張代表，我自己很喜歡的《微光前行》，也是一艘船，相當(dāng)于是一個人扛了一艘船。畫到后面，我自己覺得可以掌控那么大的畫，可以控制那種方式，所以說才想著要更放開一點，想更突破一下，把這些東西融在一起，形成一個新的東西。

作品局部

Q:? ?微光系列是畫了多久的？

郭強：微光系列，從2013年就畫，直到前段時間也在畫。

Q:? ?我覺得你的確比較穩(wěn)定，微光系列畫3年，3年畫一個系列，而且你還沒有厭倦。

郭強：其實有些時候你會發(fā)掘一個東西，像挖一個東西一樣的，你挖進去以后會發(fā)現(xiàn)里面的內(nèi)容實在是太多了，總覺得你說不完這個事情，說不清楚這個事情。一直說不清楚，然后就驅(qū)使你不停地去講這個事情，我自己比較軸在這個方面。而且說到現(xiàn)在，我都覺得我還沒有把這個事情說清楚。因為我最開始講微光世界，我覺得是想把個人堅持一種希望通過畫面表現(xiàn)出來?；蛘哒f找到一個群體性的，大家會有同樣的感受，對這種混雜的環(huán)境下，自己內(nèi)心里面堅持的東西，就像一道微光一樣柔軟的一個東西。我就想把這個事情說清楚，但是越說越復(fù)雜，我就覺得說不清楚了。然后中間同時畫的是那個不存在的騎士那個系列，但是那個系列只有幾張畫，畫了以后就沒有畫了，就沒有堅持了。

Q:? ?所以這張大作品它實際上是微光系列的一個階段總結(jié)？

郭強：是，它是微光系列的一個階段總結(jié)。

Q:? ?其實畫完以后你還是會畫微光系列。

郭強：對，我覺得我還是會畫微光系列，真的是，我覺得這個說不清楚，因為我自己想的東西說不完。就是現(xiàn)在這個畫，可能它從內(nèi)容上面會出現(xiàn)一些新的東西，可能會有新的一個主題，當(dāng)時想的是微光逍遙游，想做一點“說不清楚，那我們就慢慢說”這樣的事。

Q:? ?微光系列畫了三年，現(xiàn)在把它畫到這么大。但實際上你還是把它控制住了。

郭強：也不完全是控制住了，就是它總的來說是在掌握之中，但是迸發(fā)了新的東西出來，這才是畫大畫的一個新的開啟，我覺得還是比較有收獲的。

作品局部

Q:? ?這個可以分享一下，確實我們都沒有那個經(jīng)驗，畫大畫到底可以給藝術(shù)家一些什么樣的新的東西。

郭強：一般的情況下，我們畫一幅畫，控制力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的話，畫出來的和你預(yù)想的一些東西，可能出入不是特別大。其中可能只會有一些小的筆意，某一筆，某一個色塊，你會覺得這個東西可能在下一幅畫更出彩。但是如果說是很大的，最開始的時候可能是超出你的一個預(yù)想的這樣的一個作品的話，它可能在大的東西上面，是在你的掌控之中。但是它會驅(qū)使你更深入地去研究它，更深入地挖掘這個問題，這個主旨，或者你技術(shù)上的一些東西。這個方面會讓你得到擴充，就是從它的平面性來講，平度、寬度和深度，都有一種強迫性，會迫使你，不停地往下深扎、扎進去。在這個過程中，你會得到更多更多的東西。

Q:? ?有沒有那種時候？

郭強：畫不下去的時候？會有，畫畫應(yīng)該都會遇到。

Q:? ?但是你還是把它給攻克了。

郭強：就是，這個你不去攻克它，它問題還是在那里，你只有想各種辦法，比如說畫小稿調(diào)節(jié)一下思路，然后感受一下新的東西，再回過頭來看它，你會覺得這個東西還是可以更深入地往下走的。

Q:? ?在四個半月的創(chuàng)作過程當(dāng)中，自己還是沒有特別明顯的變化。

郭強：因為總的來說，還是我對自己的一個系列的延續(xù)，可能有一些自己的特性在里面。這個有可能是變不了的。之前畫的一些東西和現(xiàn)在也不一樣，但是有一些時候我自己把做那種系列研究之前的一些作品拿出來對比，可能還是覺得里面有一些氣質(zhì)是可以吻合的，可以串在一起的，還是沿著那股勁在往下畫。雖然說表達方式可能不同了，這種繪畫的語言更明確，更可以確切地表達出你想要表達的東西，但是它還是里面隱藏著一條線，會在不同時期的作品里面都會有體現(xiàn)。

作品局部

Q:? ?這就是是你自己的特質(zhì)，或者你的觀察方式，它已經(jīng)不能變了。你這種觀察方式，我覺得甚至包含一種兒童般的眼光。

郭強：可能是，我想著要堅持自己的一些東西，有一些是理想化的，只有小孩子可能才有這種感觸。

Q:? ?我是覺得你在某些方面保存了孩子一樣的直覺。

郭強：應(yīng)該是。

Q:? ?保存得很好，是因為你后來做的繪畫訓(xùn)練并沒有跟它相悖。

郭強：最后還是沒有相悖，最后畫出來以后，還是和原來是連貫的，還是一起的。

七. ?盡量讓畫面保持一個完整的狀態(tài)

Q:? ?你自己對這幅畫做一個評價吧，你自己它在你目前創(chuàng)作生涯中的價值，對你自己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和心靈歷程的價值在哪里？

郭強：我覺得是明確的一種總結(jié)。我自己把我各種各樣的情感因素，就是個人體驗、技術(shù)各方面的東西全部都使勁往上畫了，全部都通過這個畫面表達出來了。突然之間把這個畫掛上去的時候我一下覺得有一點釋然的那種感覺，覺得新的路又要開始了。

作品局部

Q:? ?其實自己對它還是比較滿意的，因為釋然了嘛，還是給了自己一個好的答卷。

郭強：就是相當(dāng)于給了自己一個答卷，確實是這樣，就覺得還是挺滿意的。

Q:? ?新的創(chuàng)作又要開始了，它跟它有什么關(guān)系你覺得？

郭強：它在里面給我了很多啟發(fā)，我覺得可以從這個畫里面總結(jié)一些新的因素，或者說開啟新的訓(xùn)練方向，我自己給自己開始有一些新的設(shè)定，在專業(yè)上，就是從語言上的一些設(shè)定，我自己也比較明白一些方向。然后在繪畫內(nèi)容的處理上，也有一些新的方向。但是有可能我最后畫出來還是這個題材的一個延續(xù)，只是說畫的時候心態(tài)可能會不一樣。

Q:? ?就像一個跑了馬拉松的人再回來跑1000米，肯定非常游刃有余的，而且可以變著花樣跑，加入更多的東西。比如說其實在這幅畫里面，你可能思考了人類的精神困境，信息化的社會的這么一個影響，這個內(nèi)容之前是沒處理過的？

郭強：之前有一點點，它是直觀的一個，怎么說呢，人處在一個環(huán)境中，第一，有一個應(yīng)激反應(yīng)。每個人的處理方式可能不同，然后我也是通過這個畫面把應(yīng)激反應(yīng)表現(xiàn)出來，然后所有的這些信息都會在我的畫面里面出現(xiàn)。因為作為一個個體，在社會中有一點像是一個試管，有點像試驗的一個試紙什么的，丟出去以后，會有一些本能的反應(yīng)，就是這樣。就是有一點像是你扔一塊冰在地面上會化掉，就是它自己的一個本能的反應(yīng)。

Q:? ?我覺得你是用心靈感受了自己現(xiàn)在的一個處境。

郭強：就是，我就想做這些。因為有一些時候，畫面可能也，我自己做這么多的訓(xùn)練，就是為了能夠準(zhǔn)確地表達出來，因為畫畫我覺得它還是比較難的，就是因為它很難，所以我也在做其他的，對這種應(yīng)激反應(yīng)會有更直接的表達。比如說去現(xiàn)場，某一個地方，然后看到某一個物體，比如說我們?nèi)チ艘粋€廢棄的監(jiān)獄，立馬那種環(huán)境和人物對你自己的感受會造成一個很直觀的沖擊力，這種直觀的沖擊力可以通過其他方式立馬表現(xiàn)出來。我覺得畫畫也是這樣，人就是一個試驗體，一個載體，你在這個環(huán)境中，它會刺激你，只是說要怎么去準(zhǔn)確地表達它，它是一個很難的問題。